2024年5月28日晚,文字斋讲座第169讲暨四十二史科幻人文系列讲座第12讲“未来主义的感知审美:星球时代的当代艺术实践”于博雅书院报告厅成功举办。本次讲座由太阳成集团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主办,太阳成集团中文系、太阳成集团科幻文学与科技人文研究中心承办。讲座由亚利桑那大学东亚研究系和人类学学院的任海教授主讲,太阳成集团中文系孙旭副教授主持,吸引了来自校内外的诸多师生参与研讨。
主持人孙旭老师向观众介绍了任海教授的学术背景和研究方向,指出他不仅是当代艺术与科技领域的重要学者,也是具备跨学科视野的思想者。他的研究深刻探讨了艺术、科技与人文之间的复杂关系,并致力于通过艺术实践直面当前全球环境恶化、气候危机和智能科技创新等带来的挑战。
讲座伊始,任海教授借电影《宇宙探索编辑部》的片段,提出了两个引人深思的问题:“艺术实践和感知审美如何让我们面对环境恶劣和气候变化?”以及“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对人类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沿着这两个主线问题,任海教授从六个部分展开了本次关于未来主义感知审美的讲演。
首先,任海教授从“人类世”与“人工智能”探讨了未来主义的对如何认识人带来的深远影响。人类世作为一个地质时代,标志着人类活动对地球环境和地质进程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这一概念促使我们重新审视人类在地球生态系统中的角色与责任。通过对曹明浩、陈建军(Cao Minghao, Chen Jianjun)的《水系避难所》(Water System Refuge)等艺术实践的分析,任教授探讨了人类世中的深度时间(deep time)概念,并提出了具有星球性(Planetarity)、栖居力(Habitability)、宇宙公共(The cosmopublic)三大特性的“大于亚洲人”的“华语圈人类世”(The Sinophonecene in More-than-Asian)。接着,任海教授以云工厂(Cloud Factory)与云国家、数字云化的亚马逊为例说明了人工智能技术的迅猛发展为人类社会带来的深刻变革——人工智能不仅是一种技术工具,更是具有情景意识(situational awareness)、智能(intelligence)、社会意识(social awareness)、交流(communication)特点的“具感觉能力的工具”(sentient tools),重构着人类的感知和行为。
在第二部分,任海教授深入讨论了“在星球时代作为感知方式的宇宙公共艺术”。他引用了法国学者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在《临界带》展览的前言,强调了艺术在当代社会中的关键角色,特别是在面对气候变化和环境问题时,艺术不仅是记录和再现现象的工具,更通过具体感知和审美体验来增强我们对其它生命形式存在的敏感度。在未来主义的情境下,感知审美的多样性被多角度地呈现,呈现出生理学上的"感觉"(sensation)、在心理学上的各种感觉的感知力(faculty of the senses)、在哲学的知识上的理解(comprehension) 、以及在逻辑﹣语言上的表意(signification)。同时,任教授通过展示全世界河流与海洋中的塑料垃圾、张超的作品《邻居》等,进一步指出三种星球的视觉化和感知化的方式,从第四次工业革命之前的再现的视觉化方式,到与网络时代有关运行图像的视觉化方式,再到与气候变化有直接关系的星球亲自署名的感知形式。
宇宙公共艺术重新配置了人与非人的界限,也引发了对人的重新界定。
在第三至第五部分,任海教授引用了伯纳德·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和克里斯多夫·沃特金(Christopher Watkin)的相关研究,指出人的身体不仅仅是生理器官和组织的集合,更是包含人工器官和社会器官组织的复杂系统。那么,在未来主义的视角下,人的身体如何在网络艺术和数字媒体中获得新的定义和表达形式?针对这一问题,任教授认为,在器官学的未来时间模式中,大脑和身体被视为技术和环境的交汇点,受佛教、神经科学及数字媒体的多重影响。陆扬的艺术作品,如《忿怒金刚核》(Wrathful King Kong Core, 2011),就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理解器官学意义上身体的新思路。陆扬通过创造"数字人",将身体定位于既是人的也是物的界限上。身体和大脑在这里不仅是物质的和生命的,还是环境的。
接着,任教授通过陆扬的另一件艺术作品——《震颤麻痹计划》(Krafttremor – Parkinson’s Disease Orchestra)——对大脑作为环境这一概念进行了说明。该作品将帕金森病视为环境问题,患者被迫日复一日进行重复性活动,大脑的反应和活动,以及连带的身体活动和社会活动,却并不是循环衰退的,反而仍具有生成创造的能力,这说明,大脑不仅是生物性的神经中心,也是控制论和机械系统的对应物,更是栖居在地球这一宏大生态体系中的一部分。在陆扬的作品《子宫战士》中,这一思考得到了进一步扩展,“子宫战士”在其宇宙世界中展现的是利用DNA技术将人类器官形态改变,令身体不同器官、激素都能成为主体主动使用的工具。该作品一方面揭示了一种“身体的技术”如何能够超越梅洛·庞蒂以来关于“身体-主体”的思考,另一方面也借由这种非生产性的亲属关系来反思传统的亲属关系,凸显了通过与技术缔结亲缘进而与充满麻烦的世界共存的可能性。
最后,任海教授指出,在伯纳德·斯蒂格勒的《技术与时间》(Technics and Time)中提出了三种记忆,除了正在发生的、已经经历的以外,还有一种是器官学意义上的用机器编码的记忆,而这种记忆也会被算法捕获,因而算法也与生命权利紧密相关。如何挑战算法,关乎我们的未来。因此,在任海教授看来,陆扬在《器世界骑士》(2020)中对未来时间的多重记忆——正在进行中的“来临”、“会来的将来”和“不会来的未来”的探讨,就显得尤为迫切和重要。“如何跳出所有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及“我们期待的天堂是什么样的呢?”这些问题不仅关乎人类和非人的共存,还涉及道德技术和未来行动者如何促使世界的共生。因此,未来主义的感知审美不仅是对人类现有感知方式和身体界限的重新定义,更是在大于人(more-than-human)的人类世中,对星球时代未来多重实践模式的探索。
在提问交流环节中,任海教授与听众们围绕艺术、科技与人文的交互影响展开了热烈讨论。
与会者们提出了许多富有洞察力的问题,讨论涵盖了以下几个方面:如何在全球生命共同体的背景下重新定义人与非人之间的关系,星球亲自署名的感知形式具体如何,如何在文学、艺术和人类学的交汇中找到新的创作灵感,如何在作品中体现非线性思维带来的创新,如何处理人类学家在不同文化情境中的自我反思,以及如何将个人实践与社会理论相结合等。任海教授就这些问题发表了深入见解,进一步激发了在场观众对未来主义感知审美的兴趣和思考。
此外,任海老师还进一步探讨了技术进步对人类自我认知和身份认定的影响,包括数字技术如何改变我们对身体和灵魂的理解,如何在数字时代重新定义亲属关系等。任海老师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刻而富有启发性的回答,指出对未来的洞察力在于重新激活和拓展我们的感知力。最后,任海老师强调,面对当前的技术变革和社会挑战,人类学家需要不断反思和适应变化,积极参与并引导社会实践。师生们的提问和讨论使得整个交流环节充满了深度和广度,每个人都受益匪浅。
这次讲座为与会者呈现了一个多维度的未来主义文化理解框架,激发了大家对当代艺术、科技与人文关系的深入思考。任海教授的演讲不仅是对未来主义艺术实践的深刻探讨,也是对现代社会技术变革下人类感知和审美经验的深层反思,凸显了艺术在全球化和环境变化时代的重要性。
撰稿:谭跃洲
摄影:谭跃洲